经过3-4个小时的调查,第二天凌晨,何先生走出了派出所。他感到胸闷、无力、呼吸不畅,“心情沉重”。
他没有直接回宿舍,而是直接去了医院的急诊部。CT,抽血,心电图,一系列检查,没病,但是“心”真的不舒服。
从凌晨1点到5点,在等待检查报告的时候,他一个人坐在嘈杂的楼道里,用手机写了6000多字,讲述自己在地铁里被“陷害”的故事。两天时间,这篇发布在网上的长文阅读量近2000万。
这是今年6月的一天。当这件事发生在他身上时,何先生问自己:“为什么是我?”
几经周折,事发两个多月后,8月25日,何先生收到了成都铁路运输第一法院的立案通知书,该法院已受理他与涉案女乘客的“一般人格权纠纷”一案。“我的诉求是对方公开道歉并进行经济赔偿。接下来,就交给法律吧。”
▲何先生第一次面对媒体的镜头,饭后坐地铁。他被“陷害”并被拍照。
8月27日,红星新闻记者见到了何先生,这是他在事发后第一次面对镜头。这一天,他穿着事发当天穿的衣服:衬衫、牛仔裤和那双被指责为偷拍的“反光运动鞋”。他至今想不通,为什么会因为他的服装而被认为是偷拍。
今年6月12日,他的一篇长篇自述传遍网络。文章讲述了他在地铁上被怀疑偷拍有鞋面的女乘客,被要求当众脱掉鞋袜以证明自己的清白,然后被带出车厢,单脚站在人来人往的扶梯口,吸引观众的目光。
那是一个他不想回忆的夜晚,直到现在,他都不想再看那份自述——他害怕再次被拖入那个环境,让他感到压抑。
6月11日,如果没有那晚地铁上的那一幕,他会很开心。那一天,他在清晨爬上龙泉山,看日出。晚上还和高中同学一起吃了饭。吃完饭回公司宿舍的地铁上,发生了一件意外。
▲被质疑偷拍的鞋子图片据采访对象介绍,列车到达成都地铁南站时,一名女子大喊“你在偷拍吗?”被指控偷拍的工具是他脚上的那双鞋。当时这双鞋被指“开绿灯”,像照相机一样。随后,列车安全员听到声音,何先生被要求脱下鞋袜,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抬下列车。
之后,他被要求在乘客上下车的扶梯口靠墙单脚站立半个多小时,等待警察的到来。随后,双方被带到派出所询问调查,直到第二天凌晨。
何先生说,在这期间,他很少为自己辩护。即使对方坚持说自己的鞋子有“绿灯”,自己有摄像头,他也很克制,等对方说完。最后,经过警方的调查,他被证明是无辜的。对方依依不舍地说了声“对不起”后,他才筋疲力尽地离开。
8月29日,红星新闻记者从警方获悉,警方检查后发现,何先生鞋内并无隐藏的偷拍器材,不存在偷拍的违法行为。后来何先生起诉,他们也根据法律规定获取了当事人的信息。
“诬陷”成本太低,他想要回自己的清白。
出了派出所,何先生没有直接回宿舍,而是直接去了医院急诊科。CT,抽血,心电图,一系列检查,没病,但是“心”真的不舒服。
他需要解脱,在车厢里寻找目击者。有写作习惯的他选择在网上恢复。“让大家知道遇到这种事是什么感受。”
发表长文的微博账号是新注册的,个人信息已经隐去,但意外的近2000万的阅读量也让他有点害怕。评论有好有坏,有人说他在炒作。
何先生害怕个人信息泄露、网络暴力、抑郁无法工作,当天就向公司领导请假。“总经理说支持我,公司也支持我。”他不敢回宿舍,就一个人出去住了一个星期的酒店。
▲8月27日,事发时何先生正在穿鞋,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媒体采访并留言。他在酒店里抱着电脑看网友留下的留言。他坦言,在无法和周围人说话的那段时间里,陌生人的善意给了他很大的支持和鼓励。
何先生说,在派出所,其中一名女子已经向他道歉,而另一名女子拒绝道歉。但是,道歉的态度和语气让他觉得敷衍了事。
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,也没为难谁,但就因为对方说了一句“绿灯一闪”“我怕偷”就被要求在车上所有乘客面前脱鞋,被抬下地铁,被众人围观,被警察拍照,带进询问室...
“如果他们怀疑别人,我会证明自己,但怀疑别人和证明自己的精力成本完全不同。”他认为取景成本太低。何先生明白,派出所不能因为这样的判刑就给对方实质性的处罚。
▲同车厢乘客证人证言据被告法院介绍,该案已作为“一般人格权纠纷”立案
走出派出所后,何先生决定起诉维权,想要回自己的清白,并要求对方公开道歉。他认为这是个人尊严的斗争。
开始维权后,何先生发现,这个案子不仅和自己有关,还和“很多人”有关。他说,在他的故事被公布后,至少有五名涉嫌在地铁上偷拍照片的人与他联系(他们后来都被警方清除)。他们互相倾诉,想一起维权。“我们不能闭上眼睛或捂住耳朵说‘不存在’。”
他也想起了自己上过热搜的类似事件。他认为,如果这些事件当时有定性或者有结果,他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就有了一个准则。“因为之前的都没了,我们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和处理这些事情。”
“维权也要一个结果,一个答案。”他认为还是需要一点“真实”。谁对谁错,要有一个定性,而不仅仅是一个调解。
但最终,决定维权的5个人相继放弃,最后一个坚持下来的,也因为拿不到立案的证据,于近日放弃了。“他有一次问我要不要坚持下去。我给的建议是,我得自己衡量,因为我的维权也很困难,要耗费很多精力。”
▲有类似经历的人联系何先生。据被采访人何先生介绍,这个官司的律师费要花掉他一个月的工资,他还要一边准备考试,一边工作一边起诉。“派出所在南边,律师事务所在北边,地铁公司在东边。”他经常要用很多方法跑。由于公众关注度较高,愿意接手此案的律师较少,立案程序较为复杂。期间经历了“没有证据可以立案,没有立案就没有证据可以取证”的尴尬局面,案件因为管辖权异议被退回补充证据。后来,两名同车乘客联系他,为他作证,并提供了书面证人证词,最近由法院立案。
法院出具的受理通知书显示,成都铁路运输第一法院已受理何先生诉两女子“一般人格权纠纷”一案。在何先生的起诉上诉中,要求对方公开道歉并赔偿损失。何先生说,他只是想让对方赔偿1元钱的钱,后来他按照正常金额进行了理赔。
对于何先生的起诉,四川尚易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林小明律师认为,何先生在整个维权过程中一直非常克制和冷静。他没有选择极端的方式,而是走正当程序维护自己的权益。个人支持何先生维权。他认为这种权利保护不是多余的,也不是激进的。类似的情况,应该像何先生一样,通过正当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。据律师介绍,何先生维权不仅仅是因为“诬陷”,而是因为误解他人的一方没有就误解真诚道歉。“法律是道德的最低标准”。当误解得到澄清后,错误的一方应真诚道歉,以取得被侵权人的谅解,否则,应以合法的方式让相关人员了解界限。
▲受理案件通知书据被调查人说,“真正胜诉的那一天,他们会摘下面具。”
何先生认为,对方必须认识到自己错了,站出来觉得自己做错了,然后道歉。如果他不觉得有错,“他只是因为别人的要求或者法律的要求才道歉”,作为当事人他是不能接受的。
何先生是四川南充仪陇人。他说,他家乡的人不会太关注网络事件,即使知道,也不会知道当事人是自己的家人。为了不让家人和朋友担心,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。他想到那天一起吃饭的同学可能通过新闻报道认为是他。但他没有说,大家都保持着默契。
这次采访是他第一次面对镜头。他要求戴口罩。他说他其实是一个很随便的人。戴口罩说话很不舒服。“直接说话要平静得多...但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这么久。”
什么时候可以摘下口罩?他以为是案子真正胜诉的那一天。
现在,他再也不想坐地铁了。即使上了地铁,他也会先摘下眼镜,尽量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坐或站。要看手机,“就直挺挺地看着,不敢站起来。”他担心同样的事情会再次发生。
为了抚平心中的创伤,何先生说自己做了很多努力。除了告诉人们和从网民那里得到鼓励,最重要的是依靠他自己。
他觉得自己的内心依然强大。经历了这件事,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会更强,“一点一点长大。”至于这样的伤口能愈合多久?只是更好。我想等官司打完我会好很多。他也知道“时间是良药”,然后他会把更多的精力花在考试和工作上。
采访快结束的时候,镜头跟着何先生,他突然转身笑着说:“要不要这种走向光明的感觉……”
那天,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,天空特别蓝。那一刻,他只是从房子的“黑暗”处走到了“阳光”处。
红星新闻记者张玲摄影记者秦王
编辑余曼戈